地方保护主义无助于国产操作系统成长

“缺芯少魂”一直是中国IT产业挥之不去的伤口，政府一直致力于发展国产芯片和操作系统。最近，深圳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发布了关于印发《深圳市推动开源鸿蒙欧拉产业创新发展行动计划（2023-2025年）》的通知，公开给鸿蒙和欧拉背书，只会加剧地方保护主义，削弱市场竞争，使完全市场竞争下的优胜劣汰变为地方保护主义下，不利于国产操作系统在市场竞争中茁壮成长。

给鸿蒙欧拉背书本质是地方保护主义

7月28日，深圳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发布了关于印发《深圳市推动开源鸿蒙欧拉产业创新发展行动计划（2023-2025年）》的通知，其中，最主要的几项内容为：

一是核心技术领先。到2025年，操作系统技术能力全体系增强，关键卡脖子技术清零，推动鸿蒙欧拉比肩全球领先操作系统，持续引领全栈信息技术创新发展，构筑面向多样性计算的全球信息技术体系，实现我国操作系统技术创新和高水平自立自强。

二是产业高度集聚。到2025年，我市鸿蒙欧拉产业综合实力国内第一、世界领先，成为产业标准的输出地、发行版公司发展的首选地。鸿蒙欧拉产业生态建设成效显著，集聚产业主体超千家，推动大批设备厂商开发鸿蒙、欧拉产品，全国在用设备规模达十亿台。

三是应用场景丰富。到2025年，新增十个以上行业、不少于百家单位中采用鸿蒙、欧拉产品，打造百个以上可复制可推广的行业应用标杆，在重点行业领域实现鸿蒙、欧拉应用全覆盖。推动在全市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服务器操作系统新增市场中，欧拉占40%以上份额；全国智能终端操作系统生态中，鸿蒙占据重要一席。

四是生态支撑完备。到2025年，通过建设全国领先的鸿蒙欧拉产业公共技术服务平台等，促进鸿蒙欧拉产业供需协同和上下游协同。推动全球计算联盟、全球智慧物联网联盟落地。

五是产业全球辐射。到2025年，通过深圳品牌“走出去”等系列活动，实现鸿蒙欧拉合作辐射金砖国家、“一带一路”国家和国际友城等。在对口地区落地20个以上鸿蒙欧拉示范项目。成功打造至少1个国际高端论坛，吸引全球不少于100批次伙伴来深参访。

总的来说，深圳市政府的愿景是很好的，希望在政府的扶持引导下，扶持本地龙头企业，把鸿蒙欧拉在市场上推广出去。

虽然主观意愿很好，但具体措施上就值得商榷了，特别是强制性要求全市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服务器操作系统新增市场中，欧拉占40%以上份额，这种条款等于说是政府强制性把深圳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服务器操作系统40%以上的市场以行政手段进行划分，是给本地龙头企业送大礼包。

以政府一贯层层加码的执行方式，这种条款真正落实下去后，欧拉在深圳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服务器操作系统的份额只会远远高于40%。无论什么企业到深圳做生意必须先交鸿蒙欧拉的“保护费”，必将导致区域割据式、产业割裂式发展，恐将引起更多城市效仿跟随，比如武汉要求统信的份额占40%以上，杭州要求龙蜥的份额占40%以上，天津要求麒麟的份额占40%以上......把地方支持的企业举到头顶，给非本地扶持的企业设立巨高的入局门槛，这是地方保护的变种和死灰复燃，违背了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部署，违背了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

政府应当是守夜人

过去，政府一般被视为守夜人，其主要职能有三个：

一是保护社会，使其不受其他独立社会的侵犯；二是尽可能保护社会上各个人，使其不受社会上任何其他人的侵害或压迫；三是建设并维护某些公共事业及某些公共设施。

当然，我国政府是大政府，是有为政府，会有更多的职能。但“有为”不等于“乱作为”，产业政策和扶持措施必须符合经济发展规律。过去20年来，一些地方政府的急功近利和盲目投资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闹出了汉芯、弘芯等闹剧，一些集成电路项目处于休克和停摆之中，还有一些人拿开源软件换皮套取政策红利，大量原本可以用于发展芯片和操作系统的资源被浪费和消耗，这些都是异常深刻的历史教训。因此，产业政策制定中必须实事求是，必须立足长远。

就欧拉来说，本质是CentOS，是基于开源软件的二次开发，鸿蒙则是AOSP的二次开发，开源鸿蒙则是LiteOS。LiteOS是属于RTOS，不具备稀缺性，同类软件国内有很多，比如商业市场表现远胜于LiteOS的RT-Thread，又比如经过相关单位认证，在特殊领域应用的sylixos。就欧拉、鸿蒙而言，在国内也不具备稀缺性，比如阿里的龙蜥系统，则是阿里基于CentOS的二次开发，而且在CentOS停服后，统信和麒麟都推出了CentOS平滑迁移方案，在技术上来说，国内几家操作系统都是基于开源软件二次开发，欧拉不具备任何优势。上一个基于AOSP二次开发的操作系统是阿里的YunOS，只不过阿里坦然承认重写虚拟机，被网民群嘲，加上缺乏搭载平台，逐渐销声匿迹。

笔者认为，如果CPU是自主指令集，CPU和操作系统源代码100%自己写，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自建产业生态与Wintel、ARM+安卓抗争，致力于把英特尔、微软、ARM赶出中国市场，那么，政府拉偏架情有可原。

但如果本身就是技术引进后的二次开发，推广这些引进技术并不能赶走国外巨头，反而可能会继续给ARM等外商支付授权费，而且这套技术不具备稀缺性，同类产品国内有多家。在这种情况下，地方政府给某一家背书，把本地的企业举到头顶，给非本地扶持的企业设立巨高的入局门槛，这就值得商榷了。

诚然，产业政策是非常有必要的，美国IT产业发展过程中，美国政府就做了很多影响深远的措施。在日本半导体产业在美国肆虐的时候，美国政府果断出击，打击日本半导体企业。不过，美国政府在一系列的措施中，并没有扶持特定一家美国企业，微软能够打败苹果和IBM，英特尔打败MIPS、DEC、SUN、IBM，完全是商业规律下的优胜劣汰。微软的操作系统独步全球，但从来没有美国哪个城市要求40%的份额必须给微软，取胜的秘诀是美国维护了一套优胜劣汰的市场竞争规律，在这套市场秩序下，就能够诞生世界级操作系统企业。

不宜成为特定企业的店小二

目前，美国大企业普遍有各自的游说团，对美国政府施加影响力，这种现象恰恰限制了美国的创新能力。就国内而言，一些地方政府对本地龙头企业的保护已经有过度偏袒的问题，在诉讼中已经出现了各种“必胜客”。一些地方甚至呼吁政府给企业当店小二，这种思潮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诱生腐败问题，周江勇就是前车之鉴。

5月19日，国务院总理李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落实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部署总体工作方案和近期举措。会议强调，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关键在“统一”。而市场分割的根源在于本位主义、地方保护主义。本位主义是一种顾小我舍大局、顾小益损大利的处世心态。地方保护是地方本位主义的一种表现形式，即只顾本地区利益，不顾国家和集体利益，奉行“我的地盘我做主”“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资源配置上搞自我分割、封闭管理，在执行中央决策部署中弄虚作假、阳奉阴违，导致低层次重复建设和同质化竞争、阻碍要素资源高效率流动等问题。

简言之，只有把各家国产操作系统置于统一大市场下充分市场竞争，优胜劣汰，才最有利于国产操作系统成长。地方政府以行政手段划分市场份额，反而是以扶持国产之名，行地方保护主义之实。